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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所謂仕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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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所謂仕途

沈嘉禮那思想比較落伍,他以為如今做官,還需要用錢打點;哪曉得段至誠在得知他的心意之後,也沒多說,幾天後就帶著委任狀過來了,隨行的還有菊山直人以及幸福次郎。

沈嘉禮莫名其妙的接待了這三人,幸福次郎沒大發言,菊山直人初次前來,卻是談笑風生,後來又讓沈嘉禮“為中日之間的關系多做努力”。沈嘉禮很茫然的微笑點頭,如墜五裏霧中。

末了菊山直人和幸福次郎告辭而去。沈嘉禮送他們出了院門,然後回頭詢問段至誠:“老段,這……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”

段至誠見怪不怪的答道:“哦,前幾天你不是說想要弄個官當一當嗎?不瞞你說,治安維持會裏的位置都已經被人占滿了,沒有空閑,所以我和菊山叔叔商量了一番,就把你安插進了秘書處。這雖然不能算是官,但是也不能算低,你先掛名混著,等有了機會,再往上推你。”

這時沈嘉禮已經隨他進入樓中。糊裏糊塗的坐在沙發上,他擡頭問段至誠:“這……這就行了?”

段至誠雙手插兜站在他面前,挑著眉毛一聳肩膀:“那你還想怎麽樣?可不就是行了?”

沈嘉禮從茶幾上拿起委任狀又看了看,隨後詫異的感嘆道:“這也……太容易了。”

沈嘉禮很受震撼,簡直對這政府的正規性產生了懷疑。不過幾日之後,他聽說本市一位有名的文學家,也被強行塞進了教育局內,文學家不同意,不肯接委,結果被日本軍官打了一頓。

沈嘉禮知道現在的官職不值錢了,而且還會惹來漢奸的名聲。他心裏有些後悔,不該進什麽秘書處,想要匿在家中隱居,然而維持會開大會,菊山直人一天好幾個電話的來催促他,他不出面還不行了。

現在已然進入深秋時節,只有在正午時分還能感受到些許陽光的暖意。沈嘉禮垂頭喪氣的做出西裝打扮,又在外面穿上一件薄呢大衣,腰間也整潔利落的系好了衣帶。找出帽子扣在頭上,他漂漂亮亮的、唉聲嘆氣的出門去了。

汽車剛剛駛入市區,他就看到了馬天龍。

馬天龍鐵塔一般站在路邊,一個小兵仰面朝天的鉆進一旁的汽車下面,想必是在做修理工作。沈嘉禮命汽車夫停了車,推開車門探身喚道:“喲,馬隊長!”

馬天龍現在已經由民國的雜牌軍師長變成了偽軍的保安大隊隊長——不算降級,偽軍的隊長,手下的人馬數量也是很可觀的。

忽然見到沈嘉禮出現,馬天龍也笑了:“沈三爺,開會去啊?”

沈嘉禮點頭笑答道:“正是。馬隊長呢?”

馬天龍“嘿”的笑出聲來:“我也要往那邊去,偏他媽的汽車又壞了!你車上有沒有位置?帶我一程怎麽樣?”

沈嘉禮縮回車內,空留聲音在外:“那沒問題,你上來吧!”

馬天龍得到許可,當即擡手狠狠一拍車頂,口中吆喝道:“滾出來吧,有順風車了!”

沈嘉禮坐在車內,就見馬天龍那邊前後車門一開,從裏面鉆出一名軍裝打扮的青年,又鉆出一名軍裝打扮的青年,又鉆出一個長袍馬褂的漢子,又鉆出一個嬌小身材、燙飛機頭的女人。這一大幫浩蕩前來,把沈嘉禮嚇了一跳!

馬天龍先上了車,把沈嘉禮擠的緊貼車門,隨後那兩名青年軍官也跟上來,側著身子勉強坐下。那長袍馬褂的漢子上了副駕駛座,女人則是蜷縮著坐在了他的大腿上。砰砰兩聲車門關好,汽車夫發動汽車,繼續前行。

馬天龍大喇喇的坐穩了,仰著腦袋打量汽車內部:“謔!你這汽車很寬敞嘛!”

沈嘉禮幾乎是合身撲在了車門上,對著車窗外面答道:“呃……還好。”

馬天龍扭過頭來,看他在夾縫中求生存,坐姿十分痛苦,便也起了反省的心思,想要向後退一退,可是身邊兩個大小夥子,全是人高馬大的,哪裏還能讓出餘地來?無計可施的思索了一下,他忽然從前方那個漢子身上得到啟發,盛情邀請沈嘉禮到自己的大腿上暫坐片刻。沈嘉禮一聽,感覺這法子實在是不像話,剛要拒絕,不想馬天龍自有一份主意,生拉硬拽的把他強行抱到腿上。又對著前方的漢子笑道:“哎!老張,看看,你有一個,我也有一個!”

老張聽他這玩笑話來的不對勁,沒敢搭茬,只是傻笑。而沈嘉禮橫了他一眼,猶豫著沒有翻臉。

對於馬天龍來講,沈嘉禮的那點重量是不值一提的。他輕松愉快的把沈嘉禮橫摟在懷裏,還有閑心聊天:“沈三爺,我妹子嫁出去了。”

沈嘉禮沒理會,心裏叫苦:“我為什麽要停車和他打招呼呢?我真是賤哪!”

馬天龍又道:“給了她二十萬嫁妝,要不然就和我鬧。媽的,攤上這麽一個妹子,算我倒了大黴!幸好嫁的遠,媽的滾奉天去了!”

沈嘉禮死氣活樣的苦笑:“恭喜,恭喜。”

馬天龍嗅到了一絲香氣,知道這是從沈嘉禮身上散發出來的。不動聲色的低頭深吸了一口氣,他感覺那香氣類似於肉體的芬芳。垂下眼簾又打量了沈嘉禮的面目,他發現這小子著實是俊秀,而且皮膚極好,細膩凈白,放在娘們兒中都是難得的。

馬天龍對沈嘉禮毫無想法,只是認為要論貨色,自己懷裏這個可是遠勝老張懷裏那個!

片刻之後,汽車開到了治安維持會所在的機關大門口。車門一開,裏面那人連滾帶爬的往外鉆,一個接一個的沒完沒了,旁人見了,都紛紛稱奇。沈嘉禮最後下車,領帶都被擠歪了;馬天龍卻是依舊豪邁,握著他的手連連道謝,然後就帶著那一群不倫不類的人物步行走掉了。

沈嘉禮搖頭晃腦的長嘆了一口氣,心中又想:“他媽的,我真是賤哪!”

沈嘉禮獨自走進前方這座二層小樓,剛一進會議室,就被菊山直人捉住了。

菊山直人似乎是對沈嘉禮很有好感,見面便是連說帶笑,又把他拉到段慕仁旁邊落座。沈嘉禮因和段至誠是至交,所以如今見了這位段老爺,開口就稱“伯父”。段慕仁常聽兒子提起嘉禮二字,如今見到了本人,也是別有一種親切感覺。如此閑談幾句後,稻葉大將蒞臨此處,用日語進行一番嘰裏咕嚕的訓話。眾人屏息傾聽,恭敬的有如拜領聖旨一般。

沈嘉禮是初來乍到,對於一切都不明所以。然而在開完這一場漫長的大會之後,他對當下的局面就基本是了然於胸了——段至誠天生一個狗腦袋,不思進取,所以段慕仁手邊無人,就打算提拔幾位名聲出身都良好的幹將;菊山直人和他一派,自然也是極力促成此事。沈嘉禮並不認為自己值得對方拉攏利用,不過借此機會狐假虎威,維持住榮華富貴的好生活,倒也不錯。

沈嘉禮明確了自己的價值,頓時心安理得了許多。散會之後他乘車回家,半路上忽然又癖好發作,想要去摸汽車夫的腦袋。

此刻他心情爽朗,勇氣大增,說摸就摸,嚇的汽車夫汗毛直豎。汽車開到半路,他見天光還早,就吩咐道:“現在不回家,先去二爺那裏瞧瞧!”

汽車夫答應一聲,果然在路口處拐了彎。而沈嘉禮摸著對方那柔軟的短頭發,就感覺這汽車夫好像一只小狗。看著他那幹幹凈凈的後脖頸,沈嘉禮恨不能湊上去咬一口。

自從和段至誠相好之後,沈嘉禮發現自己的胃口是越來越大,而且口味還雜了起來。段至誠那樣管飽又美味的好東西,吃久了竟然也會生出外心。不過汽車夫還是招惹不得的,摸一摸也就算了。

沈嘉禮把手指插入汽車夫的短發中,忽然又想起了聶人雄。

這讓他笑了一下——聶人雄那種相貌身材,在他的眼中,是很迷人的。如果有朝一日能和這個人結下一段露水姻緣,那倒也可以算作是美夢一場……

沈嘉禮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做美夢,不想前方汽車夫猛然一踩剎車,讓他在慣性之中猛然前沖,一頭磕在了對方的後腦勺上。他捂著腦袋剛要罵人,可是放眼一瞧,卻見車外圍了一圈士兵,而一名軍官站在車前彎下腰來,雙手就按在了發動機蓋上。

隔著一層擋風玻璃,沈嘉禮和沈子靖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對視了。

和一年前相比,沈子靖還是那個身形模樣,因為軍裝筆挺,所以更顯英俊,不過神情卻是滄桑了許多,這讓他仿佛老了五六歲。

沈嘉禮怔了兩三秒——他在前幾日還曾想象過兩人相遇的情景。

他以為那會是一幕悲喜交加的默片,因為雙方也實在是無話可說;可是事到臨頭了,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既不悲,也不喜。

“拿出通行證,然後開過去。”他很冷靜的吩咐汽車夫。

汽車夫答應一聲,彎腰從座位下方翻出一張印刷精良的硬紙片——剛才從菊山直人那裏得到的,全市通用的通行證。

將硬紙片緊貼著擋風玻璃插好,汽車夫隨即按響喇叭,然後就發動汽車要往前開。沈子靖似乎是沒料到沈嘉禮會有如此行為,當即起身後退了一步。

這時車內的沈嘉禮提高了聲音:“聽不懂我的話嗎?往前開,真把他撞死了,我頂著!”

汽車夫一聽主人怒吼,就嚇的心臟亂蹦,慌亂中果然是踩了油門。而沈子靖見狀,連忙側身躲開,又對著士兵嚷了一句。那士兵們雖然不敢真的開槍,不過手握步槍槍管,掄起來就砸向了車窗玻璃。沈嘉禮坐在車內,只聽“嘩啦”一聲脆響,立刻擡手擋臉,而碎玻璃隨之散落下來,竟是落了他一身。

汽車夫真害怕了,不等沈嘉禮開口,驟然提速向前直沖,後方有士兵開槍去打輪胎——一槍未中,想要再開第二槍,然而汽車一個急轉彎,已然離開了射程。

沈嘉禮帶著一身的碎玻璃碴子,氣急敗壞的逃到了沈嘉義家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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